前后行军，多败少成？

公船舰为备所烧，引军从华容道步归……军既得出，公大喜，诸将问之，公曰“刘备，吾俦也。但得计少晚；向使早放火，吾徒无类矣。”备寻亦放火而无所及。

——《山阳公载记》①

使拒夏侯惇、于禁等於博望。久之，先主设伏兵，一旦自烧屯伪遁，惇等追之，为伏兵所破。

——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

备以精卒万馀，分为十部，夜急攻郃。郃率亲兵搏战，备不能克。其后备於走马谷烧都围，渊救火，从他道与备相遇，交战，短兵接刃。渊遂没，郃还阳平。

——《三国志·魏书·张郃传》

①《山阳公载记》：十卷，晋著作郎乐资撰；记事多发生在东汉灵、献二帝时期，内容涉及军事、政治以及历史人物的逸闻，语言优美。山阳公，汉献帝刘协。禅位给曹丕，后被封为山阳公，死后葬于禅陵。

既然刘备有很多多优点，为何还是没能统一天下？除了当时他的对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外，他自身也有一定的原因。

刘备是从最下层的草民起家，毫无资本的成功之路比起曹孙两家都难上百倍，经历必然迂回曲折，而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，他在时机和大势判断上有着自己天然的缺陷：由于他出身接触的范围比较窄，所以他很少能接触国家政治的事情，在争夺“天时”这方面自然比成天耳濡目染的曹操弱。另外，他军事才能虽有，但是并不能算很好，况且还遇上曹操这样的一流好手，自然会败。因此，小说《三国演义》中索性抹杀刘备的军事才能，将其战绩全部交给诸葛亮，达到突出人物的艺术效果。但实际上，刘备是具备相当的军事才能的。在当时的史料中记载了一则小故事，说在赤壁之战时，曹操在撤退时，需过一片树林，当他得知后面追兵是刘备，就表现得非常紧张，赶紧催着部下逃跑。手下有些人不太能理解，就问曹大人你为什么这么紧张，不就是刘备嘛，他不老是你的手下败将吗？曹操就很认真地对他说，你真不了解刘备这小子本质，可是我太了解啦，因为这小子看上去不咋的，其实和我一样心狠手辣，只是反应比我慢半拍而已。今天这地方，只要他一放火，我们全都跑不掉啦，趁他还没有想起来我们赶紧跑吧！结果刚出森林，就看见后面果然放起火来了。而到了后来夷陵之战时，吴军前敌指挥陆逊在公开场合为了稳定军心，大肆宣扬说刘备打仗不行，但是实际上还是很紧张的，在后来胜利了之后才给自己手下交底：其实刘备这人打仗很厉害，实战经验又丰富，我如果一开始就和他直接对上，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。可见，刘备军事才能是有的，但是在战机把握上差了一筹，所以终究无法跻身名将之列，对上曹操、陆逊这种超一流的将帅，不免会败下阵来。

不过，就这样的刘备，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战胜的。诸葛亮的第一仗火烧博望，其实和诸葛亮一点关系也没有，这个仗是刘备打的，因为当时诸葛亮还没加入到刘备阵营。曹魏首席大将夏侯惇前来征讨，刘备引兵前来相持，没过多久，刘备自己烧毁自己营寨，引兵退去，夏侯惇以为刘备又一如既往地跑了，放心去追，同行的还有五子之一的于禁，结果中伏败北。后来，汉中战役也是刘备亲自指挥，法正当总参谋，诸葛亮只是留在成都当后勤，保证粮食和兵源的提供（当然这也不容易）。定军山一战更能体现刘备的军事才能，乘夜分十路进攻张郃，并火烧鹿角，使夏侯渊引兵出来相救，自己却带兵在路中埋伏，结果一战就斩了夏侯渊，而刘备却将夏侯渊的人头扔在地上，豪迈地说：“当得魁首，用此何为耶？”，言语上根本看不起夏侯渊，而是鼓励手下趁势连张郃也杀了。虽然最终未能如愿，但汉中确实已经易手了，正如他自己所说，曹操即使亲自过来也无可奈何，他必然取得汉中。试想，当时有谁能独力打败曹操？赤壁之战靠的是孙刘联盟，后来孙曹交战十余次，孙权均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。而刘备今次是靠一己之力，从曹操手中夺取一块地盘过来，对于当时的形势，不能不说是振奋人心。

猇亭惨败，英雄西去

太祖问潜曰：“卿前与刘备俱在荆州，卿以备才略何如？”潜曰：“使居中国，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。若乘间守险，足以为一方主。”

——《三国志·魏书·裴潜传》

刘备天下知名，曹操所惮，今在境界，此强对也……备是猾虏，更尝事多，其军始集，思虑精专，未可干也。

——陆逊

备升马鞍山，陈兵自绕……备因夜遁，驿人自担，烧铙铠断后，仅得入白帝城。

——《三国志·吴书·陆逊传》

公元219年，刘备夺取汉中，并自封为大司马（三公之中掌管军权的最高武职），进爵汉中王。曹操还须从侯到公，再至王，刘备索性一步到位，直接封王。紧接着，派关羽包围襄樊，又取得水淹七军的战绩，汝南一带群盗四起，响应蜀汉势力，曹操欲迁都以避其锋，关羽更是大造舆论，还安排王休和张嘉将玉玺献给刘备。一时之间，意气风发，苦战三十余年，终于见到胜利的曙光。然而好景不长，形势急转直下，不到三个月，荆州易手，关羽整个势力完全被歼。这对刘备来说，真是晴天霹雳！

现在有些论者认为刘备（或诸葛亮）是假吴人之手除掉关羽，甚至连近现代的国学大家章太炎也如是说，主要观点是认为当时关羽已经跋扈难制，隐隐有另立中央的态势，成为了蜀汉中央的心病，所以干脆借刀杀人除掉了关羽。这种观点虽然大胆猜想，但未免过于荒诞。以牺牲一州之地、大批官员、数万兵马的代价，来除去一个所谓的“心腹大患”？事后还要劳师动众地打回去？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。何况关羽在大胜、狂傲之际，还替刘备称帝铺路、献玉玺，刘备会在这个时候来怀疑他？至于说诸葛亮这么做，则更不合理，当时法正还没死呢，除了刘备牢牢掌握着大权之外，诸葛亮的权力还高不过法正和张飞。说诸葛亮害关羽的，显然是将演义和史实合并，更为无稽！那为什么三个月内，刘备还没派出援军？因为，三个月的时间，以荆益之间困难的交通来往条件，本来就不算长，何况关羽之前还是大获全胜，捷报频频，谁也没想到盟友会背后捅刀。最要命的是，东吴似乎取荆州还是次要，夺人命才是最关键，整套计划就是要致关羽于死地。吕蒙一旦攻取江陵后，陆逊立即分兵攻宜都，截断一切有关信息及关羽退路，这样当刘备知道时，一切都为时已晚了。

至于吴蜀双方关于荆州的纠纷，公义在何方，这里限于篇幅，不再多说。只是提出一点，《三国演义》不知何故将公元 215年以湘水为界平分荆州一事一笔抹杀，导致孙权取回荆州好像很正义似的。其实早在215年，吴、蜀已经达成协议，不再存在“借”荆州一说，孙权这次背后捅刀子，完全是背盟所为。当然，诸侯争霸，本无公义可言，既然孙权背盟没问题，那么刘备借荆州而不还（实际上只拖了时间，并没有不还），也实属合理了。

站在刘备的立场看，地盘和兄弟都没了，报仇也是必然的了。至于什么先灭魏次灭吴之言论，正如裴松之所说，孙权背盟，助魏除害，此乃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，倘若下一次刘备再次强盛起来，就要灭了曹丕的时候，孙权为了“制衡”（《三国杀》将孙权的技能定为“制衡”真是贴合典故了），大可故伎重演，再次在背后捅刀子。因此，欲汉室复兴，必然是剪除羽翼，先干掉东吴，或者至少拿回荆州。而事实证明，曹丕果然没有趁势行动，一切如刘备所算。

刘备猇亭惨败，基本多集中在连营和不走水路这两个关键点。然而，刘备总兵力也就七八万左右，前锋仅四万，而陆逊在一线的军队就五万，坐镇武昌的孙权多达十万。刘备只能步步为营，所谓连营，其实也没演义般夸张。其次，刘备虽然可以顺水路迅速进兵，但万一不如意，则退兵困难。最大问题还是，既然关羽覆败，那么意味着刘备嫡系的水军精甲全部损失殆尽，那刘备还拿什么水军和陆逊作战呢？不是不欲为，而实不能为也。陆逊用兵自也是高手，并不在山区一带和刘备作战（因为这是刘备的优势，事实上，吴军确实吃了亏，孙桓还被围住），而是主动退却，将敌人引到对自己有利的位置，先是拒守，待慢慢找到弱点再大举进攻，打败刘备。陆逊在某些场合出于振奋人心的需要，说了一些看不起刘备的话，但也在其他场合重视刘备，将其评为与曹操对等的强敌，要求手下高度重视，这也从侧面上反映出刘备确实有很强的军事才能。

刘备兵败之后，没有像袁绍那样窝囊地弃军潜逃（实际上这样或许更危险，不仅会造成大规模溃散，而且也使主将处于更危险的境地），而是不慌不忙地收集残兵，逐步退到马鞍山，当然陆逊闻讯追击，刘备抵抗了一会儿后，又烧马铠断道，使用各种方法撤出战场，这也只有经验丰富的刘备才能做得到。

经过这一役，刘备彻底心灰，也没有回成都，而是在白帝城住下，不久染病。当然，刘备在白帝停留不回成都，客观上也有镇守的意思：当时汉军精锐败亡，物质损失巨大，吴国有不少人认为可以乘胜追进，彻底占据益州。但是刘备就停留在白帝，扼守入川的道路咽喉，摆出决一死战的态势，使得吴军的统帅也要慎重考虑。在考虑综合利弊之后，陆逊决定撤军应付曹魏的压力。所以说，刘备在临死之前，也一直在守护着自己的国家。但是，这场失败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，他大约二十四岁起事，至今已快四十年，也只是混到了一州之地。好不容易胜了曹操一次，却又迅速遭受两线夹攻，眼看就要兴复汉室，却又毁于一旦。这对暮年英雄来说，的确是沉重的打击。更甚的是，昔日好友均死于非命，来的时候是寡人，去的时候也是寡人。逝世之前，刘备举国托付给诸葛亮，更留下“君可自取”的名言，由于言辞太重，不由得令人觉得诚恳之中还是带点诡诈。

《三国志》的作者陈寿对刘备的总结评论，其实是最恰当的，他在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中最后总结道：“其实先主这个人啊，弘毅宽厚，识人爱才，其实非常有高祖（刘邦）的风采，也是有英雄的器量的，而且他能在最后举国托孤给诸葛亮，信任有加而心神无二，实在是君臣至公，足以作为古今的楷模。他机智、权谋和干略，和曹操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，所以最后的国家大小也不比曹操，但是他折而不挠，终不为人下，恐怕也有因为他是一代英雄，知道曹操最终也容不下自己，所以不仅仅是争夺利益，其实也是避祸的原因吧。”

三国杀OL运营团队

2015-08-13